小池荷

六爻

{8.请问沈清弦玉简上的第二十一个任务是什么?}


沈清弦:这他怎么知道?那玉简现在也才四个任务啊。


顾见深看向沈清弦,他也有玉简?那任务会不会简单些?


赤阳子:“师尊,那玉简是什么?”


沈清弦:“飞升天梯崩塌,需要完成玉简上的任务才能修复天梯。”说罢,玉简就有反应了,应该是这空间的作用,让第二十一条任务提前出现了,沈清弦用神识一查看。


沈清弦:“……”这玉简是不是坏了。


沈清歌:“涟华尊主,请说出答案。”


沈清弦根本就不想答,不说天道这边会炸,就连心域那边也会恨不得活剐了他。但不答又不行。


沈清弦调整好之后,道:“与顾见深共度春宵。”


“回答正确”


顾见深:“……”


所有人:“……”


沈清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啥?共度春宵?那俩都是男的吧?


天道和心域果然炸了,但没等说什么,沈清弦已经抽出光球了。


【蜀中十万大山中,有年轻的一男一女正站在一处山坡上往下望,这两人正是李筠和已经在九州兜了大半圈的水坑。


水坑道:“大师兄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先去拜会明明谷主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我们来了,总不好不打声招呼。”


李筠点点头,刚要问句什么,忽然听见一阵细弱的蜂鸣声,他抬起头,只见他那只通体晶莹剔透的金丝蝉飞了回来,乖巧地落在了李筠肩头。】


李筠凑到严争鸣身边道:“大师兄,她是我们的师妹吗?怎么没见过?”


严争鸣:“我怎么知道?还有,你离我远点儿。”


韩木椿看着光幕上的李筠,比现在要成熟许多,眉间的沧桑清晰可见,看来以后发生了许多事啊,而他早已经不在了吧。


魏无羡对江澄道:“江澄,你看,那个姑娘的名字好奇怪啊,竟然叫水坑?谁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江澄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人家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金丝蝉?”水坑奇道,“难不成它这么快就找到那魔修了?”


李筠一挥手,金丝蝉倏地化在空中,两人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萧条的村子,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领着两个修士往村里走。


只见那走在前面的年轻修士才进入金丝蝉视野,忽然察觉了什么似的,蓦地一回头,接着,整个影像不见了。


水坑:“啊……”


“没什么,”李筠倒是不怎么稀奇,只道,“这人想必是元神以上的高手,不知为什么隐藏了修为,元神修士感觉极其敏锐,多看他一眼都能被发觉,有这种大能在,这一段路金丝蝉可能不敢睁眼了。”


他话音刚落,画面又重新出现了——只见这次是一间茅屋,屋檐下摆着一排尸体,方才那险些发现了金丝蝉的人已经不见了,另一个年轻修士咋咋呼呼地叫唤了半天“师叔”什么的,又御剑飞了一圈,随即被一个村民少年三言两语说服,带了那少年,两人贴着疾行符一起走了,眼前画面跟着他们动了片刻,随即,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忽然不再跟随,画面也消失了。


李筠将蝉收入手心,说道:“那地方让它感觉危险,不敢再跟了……唔,等大师兄回来,我们去探一探。”


“等等!”水坑一把扒住李筠的肩膀,急道,“二师兄,再看一遍,一开始那一段,我要看一开始出现的那个人!”


“有什么好看的?一闪就过去了,都看不清楚,”李筠不解道,“方才那咋咋呼呼的小子不是叫‘师叔’么,想必是他门派里长辈吧?怎么了?”


“就是那个模模糊糊的侧脸,”水坑说道,“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三师兄。”


三师兄?程潜疑惑,他才到了扶摇派几天,见过了严争鸣和李筠,知道自己是师父的第三个徒弟,那个三师兄是他吗?


【李筠听了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黯了黯,问道:“怎么,还记得你小师兄?”


“当然记得,”水坑不服气道,“我不单记得他后来长什么样,还记得他小时候呢,三师兄是最疼我的——再说就算我真不记得,大师兄画了他快一百年了,我会认不出么?”


扶摇派每一代弟子都有留画像入九层经楼的传统,纵然他们现在回不去,严争鸣也一直很想替程潜留下一副,可惜他删删改改,重来了一遍又一遍,至今也没有一副成型的。


李筠笑道:“没良心,我们都不疼你么?”


他说着,也随着水坑多看了两眼,但只觉得那人惊鸿一瞥似的一闪而过,什么也没看出来。】


严争鸣:“开什么玩笑!我会为了画一个人画了一百年?”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吗,能不动就不动,怎么会给自己找麻烦?


还有,回不去哪?扶摇派吗?他怎么可能会离开扶摇派?既然出去了,又怎么回不去?


李筠想的简单,大师兄居然会这么勤奋,真是稀奇啊。


程潜想的是,这个妖魔鬼怪一样的大师兄抽风了吗?居然画他的画像。


韩木椿更多的是担忧,看来他是真的出事了。那小潜呢?后来也出事了吗?


这些孩子以后是怎么过的啊?


【“你小师兄从小就模样端正,长得好的人细瞧起来可能都有一点像,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李筠顿了顿,又嘱咐道,“对了,这话记得别对大师兄说,小心他发作你。”


水坑随口应了,眼珠却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心里没羞没臊地盘算道:“这个小哥长得真顺眼,我一会非得要去认识认识他。”


她这么一想,莫名地就有点迫不及待,展开身后翅膀飞到了半空中,抱怨道:“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这是打算留在那什么明明谷当上门女婿么?”


不必使用真元,水坑天生一双千里眼,随便一瞥就能看见几十里外奔跑的动物,她漫无目的地四下一瞟,突然看见远处有一道寒霜似的剑光冲天而起,随着那剑光,水坑才注意到,那地方四下竟然罩着一片不易察觉的血气。


不知是什么人的剑气,顷刻间带起一片寒霜,竟似海潮一般地翻涌而起,如清风扫落叶,将那血气横扫一空。接着,一团浓重的黑雾四散而逃,转眼便消失在了四面八方。


水坑看得呆住了。


并未尘封的记忆隔着无情光阴,转眼便滚滚翻涌至眼前,那年海岛深秋的小院中,有一个少年仿佛是一时兴起,偏头对她一笑道:“小师妹,给你看看什么是海潮剑——”


依稀眼前。


水坑的心狂跳了起来。


她突然将双翼展开到最大,不顾李筠在地上喊叫,纵身往那剑光方向飞了过去。  】


翅膀?那个叫水坑的小姑娘是个妖怪?


程潜看着那剑气,不由得羡慕起来,如果他也能那么厉害就好了。


韩木椿看着小姑娘记忆中的少年,又看看身旁的程潜,虽然有些不一样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这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竟是那么年轻吗?


【且说那一剑——程潜当时跟着尸体上的鬼脸黑影一路追了过去,他亲眼见过大鬼修蒋鹏,又与从噬魂灯里逃出来的鬼影唐轸相交多年,对噬魂灯那股化不去的戾气十分熟悉,黑影一蹿出来,他就感觉到了。


同时心里越发疑惑起来,鬼影一般都是成型的魂魄或者元神,哪个会长得跟块抹布一样?


那抹布似的黑影逃出了十多里,一头扎进了一个山洞中。


程潜尚未踏入,已经闻到了山洞里呛人的血气,他没有贸然进去,只是在洞口分出了一缕神识——到了元神修士,神识放出,方圆百里都能在他眼里无可遁形。


可这山洞里却仿佛凝着一层浓稠的雾气,程潜只能勉强看见山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他谨慎地在洞口打转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不加掩饰的人声——年大大扯着他的大嗓门,朗声道:“小兄弟,你是说当时尸体就在这附近么?”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应道:“是啊,当时我们全村人都是在这看见了那道白影。”


程潜眉头一皱,当即将自己身形隐去,在一旁看着那两人走到山洞口,他见过六郎几面,印象里是个七情上脸的少年人,可是此时,领着年大大走进山洞的六郎神色却十分木然,细看,他眼神黯淡,瞳孔中好像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越是靠近洞口,那雾气就越浓重。


眼看年大大这个眼大无神的二百五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直眉愣眼地就跟着六郎进了山洞,程潜不再犹豫,立刻将自己的气息全部收敛,跟了进去,他真身为聚灵玉所化,收敛生气很有一套,比寻常肉身容易得多,随时方便装死。


年大大边走边说道:“你别说,这山洞确实像死过人的,闻着好像有股腥味。”


程潜不远不近地听了,心里一阵无力——这洞察力,绝了。】


程潜睁大眼睛,那是他?


韩木椿也睁大眼睛,他以为小潜已经……没想到他还活着,但看到后面的聚灵玉,他是通过聚灵玉重生的吗?但不管怎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至于蒋鹏,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光幕中的程潜严争鸣是越看越满意,这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师弟长大后还挺好看的嘛,符合他的审美。


年明明杵着下巴,这个年大大不会是他的儿子吧?怎么这么憨?


【六郎没有回答,双目发直地在前引路,少年的脚步敲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的间隔半晌没有一丝变化。


年大大:“小兄弟?”


依然没有听见回应,年大大终于有点发毛了,忍不住壮胆似的喊道:“师叔!程师叔,你在里头吗?程……”


他话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拔了舌头一样目瞪口呆地站住了——前方细窄的小路已经到了头,引路的六郎突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那山洞中情景豁然眼前。


只见此地陈列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器物,油灯形状,敞口长颈,长颈下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一路与地面相接,血红过的咒文布满了方圆几丈之内。


符咒没什么可怕,即便是真可怕,以年大大的二五眼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把他三魂吓掉了七魄的是,那油灯里泡的居然不是灯油,而是一池血水,血水正不知被什么搅和着,无风自动,无数骸骨在里面上下起伏,整个山洞里血光冲天。


悄悄跟来的程潜皱起眉,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居然是噬魂灯。


而且好像还是之前被北冥君毁掉的那一盏。】


“嘶——”“啊——”所有人都被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吓到了,这是谁做的?居然这么残忍!


更有李筠、程潜等年纪小的孩子吓得脸色发白。他们到底只是孩子,看到这样的人间地狱还是会害怕的。


只有韩木椿看到北冥君三个字身形晃了晃。


在众人震惊之际,顾昀发出提问:“噬魂灯?那是什么?”


“噬魂灯可以炼化魂魄,最低等的就是以童女魂魄为灯芯,以炼化过的尸油并童男鲜血为灯油,烧七七四十九天,可以将女童魂魄炼化为自己的鬼影,这是魔道中的一种,叫做鬼道。”


回答问题的是严争鸣,他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


众人再一次感到这个东西有多残忍。


顾昀一愣,随后有些庆幸,幸好他们世界没有,否则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遭殃。


【就在他仔细地观察噬魂灯下的符咒时,一道白影突然毫无预兆地从血灯中飞了出来,让人猝不及防地没入了六郎的身体。


那少年在地上卷成了一道奇异的姿势,然后突然一跃而起,指甲暴涨三寸,狠狠地掐住了年大大的脖子,年大大身为修士,重剑已经在手,那一刻本可以抵挡,可他一看见六郎那张少年面孔,又犯起了妇人之仁,心想:“这孩子可是个凡人啊,我一剑下去,他未必还有命在。”


仅仅是片刻的犹豫,年大大就错失了最后的时机,魔气转眼就完全侵入了六郎体内,那少年脸上原本光洁的皮肉一片片脱落,手臂上的骨头蛇似的条条扭曲,被庞大的魔气冲撞得一边长一边短,畸形的指骨抵破皮肉而出,抬起来直指年大大的眉心,沙哑的声音喃喃道:“聚幽冥之阴,融千人血气以为躯,化神魂万条,鬼道独尊……”


年大大头痛欲裂,三魂七魄齐齐震荡,感觉自己肉身竟是要留不住魂魄,眼看要从眉心飞出去。


那“六郎”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魂灯再……什么人!”


一道雪亮的剑光袭来,毫无留手地向那“六郎”头顶劈下,六郎抽魂作法骤然被打断,险些遭到噬魂灯反噬,迫不得已将年大大丢在一边,当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程潜从无人处提剑走出来,仍在低头看噬魂灯下面的符咒,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怎么,蒋前辈,当年北冥君以一魂撞毁噬魂灯,你竟没有形神俱灭?看来鬼道对魂魄之事果然有独到之处,你这是……唔,难不成想要重塑噬魂灯?”


程潜一看见那巨大的噬魂灯,首先想起了蒋鹏,再一听他开口说话,顿时感觉更像了,只是无法确认。


地面上的符咒复杂得惊人,就连程潜也一时难以完全参透,因此他故意拖起长音,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毫无根据地信口胡诌了一通,想借着说话拖延片刻,好让他能将地上的符咒整个死记硬背下来。


谁知此言一出,那“六郎”竟然脸色大变,怒吼一声向程潜扑了过来,竟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准备杀人灭口。


程潜旋身闪开几道黑气,心里陡然一惊——此人竟真是蒋鹏?他竟然真是在炼噬魂灯?


纵然蒋鹏本是绝世大魔,附在凡人身上,又没有噬魂灯和鬼影傍身,以如今程潜的修为,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尤其这蒋鹏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活像一条疯狗。】


不少人都在指责年大大妇人之仁,那个叫六郎的都成那个样子了,肯定已经死了,他竟还下不去手。


年明明十分生气,他的儿子岂是他们可以指责的?


韩木椿看着被蒋鹏附身的六郎,出去后不能再放过他了,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枉死。


【此人眼下情况与当年东海之上让一干门派威风扫地的大魔简直天上地下,那么假装恶鬼作祟,诱骗附近修士的主意……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么?


程潜突然毛骨悚然,鬼道到底是什么道?


究竟是人以噬魂灯为器,还是噬魂灯噬人成鬼?


当年究竟是什么人将蒋鹏引入鬼道的?


程潜当即不再压制自己修为,以他为中心,寒霜渐渐笼罩了整个山洞,却偏偏无法渗入那大噬魂灯附近。


蒋鹏被寒气一激,居然找回了几分神智,退后半步,警惕地盯着程潜:“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潜冷冷地答道:“清理门户的人。”


说完,他那剑光如寒星似的奔向蒋鹏,用的正是扶摇木剑,蒋鹏脸上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他将手插入六郎上身,生生扯了一根肋骨出来,那血淋淋的骨头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把泛着黑气的长剑,祭到空中,顿时化成了十个残缺不全的鬼影,色厉内荏地要将程潜围住。


刚缓过一口气来的年大大见了此情此景,险些又晕过去,操着被掐成破锣的嗓子嚎叫道:“小心!”


百年修行,没想到第一个试剑的,竟然是同门师伯。


这都是什么际遇?】


程潜想,这是他吗?他居然可以这么厉害,纵使还是害怕,但更加坚定了变强了心思。


他要变强,就更多的人。


【程潜手中平平无奇的佩剑突然暴涨三尺,青锋无当,将那些鬼影一概视如无物,睥睨无阻地直指蒋鹏。


来自师门的剑将一股无法比拟的压力兜头罩在了蒋鹏头上,那么一瞬间,这大魔头终于心生动摇,这细微的动摇刚一露头,噬魂灯天衣无缝般的符咒圈顿时有了破绽,血红的符咒被一道寒霜长驱直入——程潜原来方才只是虚晃,他的目标是噬魂灯。


只听他低喝一声:“破——”


整个山洞顿如将倾,炼成了一半的噬魂灯竟被程潜一剑劈成两半,魂灯中扣押的万千鬼魂争相逃窜,卷成一道黑雾,厚重的血气整个都被他用剑气挑了起来,翻滚片刻,轰然炸开。


一声巨响险些把年大大震晕过去,他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只见山洞的一角已经破开,天光都漏了进来,万幸这山还能撑得住,没将他们活埋在里面,噬魂灯再一次被毁,他们幽潭长老已经还剑入鞘,漠然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血人似的“六郎”。


年大大连滚带爬地跑到程潜身边:“师叔……这……”


“正主跑了。”程潜说着,冲年大大一伸手,“疗伤丹药有么?”


“有有!”年大大忙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小瓶丹药,正要笨手笨脚地给奄奄一息的六郎喂进去,被程潜伸手拦住了,只见那药丸一落入他手心,顿时化成了一团雾气,轻柔地流进了六郎的身体。


蜀中丹药惯有独到之处,立竿见影的,那六郎已经涣散的眼睛就重新凝聚了起来,这少年脸上坑坑洼洼,一长一短的胳膊软绵绵地垂在身侧,上腹少了一根肋骨,留下了一道黑洞洞的血口子,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年大大忍不住道:“师叔,他还能活吗?”


程潜垂着眼睛,看着垂死的少年,六郎变形的手狠狠地抠在地上,双目瞪得大大的,里面竟有种近乎狰狞的求生之意。


程潜说道:“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么想活。”


年大大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见程潜突然从掌中打出三道寒气,如三根钉子,毫不留情地钉入了六郎的百汇,丹田与足底,六郎张大了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在地上剧烈得抽出,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凡人身死必魂消,所以我将他魂魄钉在了这具肉身里,两个时辰内他要是熬过去,你就带他回明明谷,请令尊将他送到唐轸真人那里,”程潜说道,“熬不过去,我也没办法——我还有点事要办,不便带你,有缘再见吧。”


说完,他转身化成了一道青烟,竟然就这么心急火燎地走了。 】


那个六郎竟然还活着,真是命大。


韩渊抓着韩木椿道:“师父,你看三师兄很聪明好厉害啊,我也想像师兄一样厉害!”


程潜:“……”


年明明觉得奇怪,之前并没有注意到,为何他的儿子会喊程潜师叔?难道程潜入了明明谷?


【年大大:“啊!师叔!等等!”


他一蹦三尺高,想追上去,又不忍心丢下已经晕过去的六郎,只好在原地驴拉磨一样地打转,突然,一团烈火流星似的冲进了山洞,落地幻化成人,年大大吓得一缩头,再一看,来人竟是个美貌女子,于是有些赧然地招呼道:“姑、姑娘,你……”


闯进来的正是水坑,她目光四下一扫,剁脚道:“人呢?”


年大大结结巴巴地问道:“谁、谁啊?”


水坑上前一把抓起年大大的衣领,力大无穷地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连珠炮似的问道:“方才在这里使剑的人呢?”


年大大脸红脖子粗,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走了。”


“去哪了?”


年大大苦着脸,奋力挣扎着企图拯救自己的脖子:“我不知道啊姑娘,那是鄙派长辈,他要去哪怎么会告诉我?”


水坑一把丢下他,转身就走,想了想,又突然倒回来,逼问道:“你何门何派?他是你什么长辈?”


年大大干咳了片刻,还是好脾气地答道:“这附近就只有我们明明谷,那是我派的幽潭长老,他都闭关了快五十年了,刚刚出关,头一次出谷,姑娘,你肯定是认错……”


水坑截口打断他:“他叫什么?”


年大大见她执迷不悟,便叹了口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程……”


后面那个字还没出口,水坑已经重新化成了一把流火,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闭关五十年,刚刚出谷,那要真是她的小师兄,会去什么地方?除了扶摇山,水坑不作他想。


她边追边哭,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此事究竟有什么好哭的,但眼泪就是莫名其妙地止不住,泪水方才从脸上掉下来,旋即又会在火苗中化成一团水气。】


程潜:……那个疑似他小师妹的姑娘力气好大。


年明明差点跳起来,他的儿子不仅憨,还那么弱。竟被一个女的提了起来。


他并没有注意到水坑是只妖。


【水坑一时恨不能嚷嚷得满天下都知道,给大师兄二师兄和赭石大哥挨个传讯,一时又不敢,唯恐这只是她镜花水月的一场白日梦。


她甚至不敢听那傻小子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全。


这百年间,三师兄已经成了掌门师兄的一块逆鳞,谁也不准提起,有时谁话音间稍微影射一点,都能招得他大发雷霆。


可是他一面不让别人提,一面又自己做了个铜钱的幻影戒指,时常放出来自虐。还将那人的画像画了一次又一次,每每画完,都是盯着发一会呆,再挥手毁去。


水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不想让画中人永远留在少年时,可又无能为力。


“人死可以复生么?”她心里对自己说道,“不可能的,哪怕是元神修士,再转世也不是以前那个了,何况三师兄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离元神有十万八千里呢。”


水坑觉得她都快被自己说服了,翅膀却完全不听使唤,依然义无反顾地往扶摇山方向去。】


掌门师兄?


严争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四个字,他是掌门?那师父呢?他去哪儿了?


韩木椿感叹,原来已经过了百年了啊,这些孩子只怕吃了不少苦。小潜……他是十六岁出事的?


【她想得一点也没错,程潜的目标的确就是扶摇山,再见蒋鹏,让他重新想起了扶摇山上一辈人那谜一样的恩怨,他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好像那些事都弄清楚了,他也就能找到复兴门派的关键。


为什么扶摇山不能成为第二个明明谷呢?


一路上,程潜已经在心里做了无数准备,抱着最坏的打算想,扶摇山会不会可能已经成了一座荒山?他们那九层经楼、最精妙的阵法与无数符咒孤本,是不是已经被什么人据为己有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他居然找不到回扶摇山的路。


当年木椿真人将程潜领回门派,是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去的,程潜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找不到扶摇山,然而他马不停蹄地御剑赶了一天一宿的路,循着记忆来回往返搜罗了三遍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扶摇山……凭空不见了。】


扶摇派除了韩木椿,全都震惊了,扶摇山怎么会不见了?


严争鸣还在想,是不是那铜钱找错地方了?


韩木椿一看就知道了,扶摇山应该是被他封印了。


【就在程潜没头苍蝇一样寻找扶摇山的时候,水坑也跟到了附近,她顶着一脑门焦头烂额,望着莽莽青山与平原,正不知从何处捞针,突然感觉袖口有什么蹭得手腕发痒。


水坑低头一看,只见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夹了一片树叶,然后那片叶子在她的眼皮底下幻化成了一条青黄交加的毛毛虫。


水坑属于女孩子的部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属于鸟的部分又想将其一口吃了,正矛盾着不知如何是好,便见那毛毛虫怡然昂起上身,用李筠的声音开口说道:“你这是跑哪去了?”


……二师兄真是越发丧心病狂了。


水坑这一路又是哭又是赶,脑子里正一团浆糊,没怎么考虑,便脱口道:“我在扶摇山附近。”


刚一说完,她险些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呸,怎么就实话实说了,这该怎么解释?


果然,那毛毛虫听了,忽然之间气质大变,只见它软绵绵的身体竟然“站”了起来,尽管一扭八道弯,也站得颇有气势。


说话的人换成了她大师兄,严争鸣问道:“你跑回扶摇山干什么?山还封着呢。”】


严争鸣看到扶摇山不是消失而是被封印了,也就不震惊了。便忍不住嫌弃道:“李筠,你就不能研究点儿好的东西吗,恶心死了。”


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李筠的杰作,还真是不是癞蛤蟆就是毛毛虫。


李筠:“……”这不是好东西吗?还挺有用的。


【此事说来话长,百年间,他们也曾经偷偷摸摸地回来过几次,可是除却在附近的村镇里看见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外,竟无论怎样都找不到本该在这的扶摇山。


直到严争鸣第一次修出元神,才知道只有元神能进入掌门印,而那掌门印竟然是一把钥匙。


扶摇山的山穴连着群妖谷原来不是偶然,那整座山就是一个天然秘境,若是当代掌门将掌门印带走封山,就没有一个人能随意进出,怪不得他们破破败败的一个小门派,沿途连个守卫都没有,能在风雨飘摇中偏安一隅那么久。


听问,水坑一时语塞,讷讷片刻,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那个……我就是突然想家了,回来看看。”


可惜他们掌门师兄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严争鸣道:“想家?别扯了,你离开扶摇山那会儿还在我车上啃尿布呢,想得出来么?给我说实话。”


水坑:“……”


她从小就不会撒谎,因为没有必要——师兄们都比她大不少,平时都很宠她,除了功课必须完成,其他的东西,她要什么都有人竭尽全力地给弄来,就算偶尔犯错也不会遭到过分的惩罚。


可她只是抱着一线不死的希望来追,要是把实话说出来,除了惹师兄们跟她一起不死心,再一起承受失望,还有什么好处呢?


水坑咬了咬牙,决定临时编一套瞎话,她搜肠刮肚,活生生地把自己编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才有些舌头打结地说道:“我……我方才等你的时候,飞到了天上,看见远处村子里有血气,就怀疑是我们这次要找的魔头,于是追了过去——二师兄也在旁边,只是我当时一时情急,没来得及和他说——嗯,结果一路追过来,就追到了扶摇山附近,大师兄,你说这次会不会真的是……四师兄啊?”


她一边扯谎,心里一边狂跳,这话说得有点气血不足。


那毛毛虫好半天没声音,过了一会,严争鸣悠悠地说道:“你二师兄说隔得太远,他没感觉到有血气。”


编不圆已经很惨了,那边竟还有个拆台的!


终于,水坑破罐子破摔道:“好了,我就说实话嘛,你烦死了!我在二师兄那金丝蝉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个模样好俊的小哥,是跟着他一路追过来的。”


严争鸣:“唔?”


水坑突然灵机一动,又补充道:“真的,比你俊多了!”


此言一针戳中了她掌门师兄的死穴,果然,严争鸣再不肯和她说话了,毛毛虫又软塌塌地趴了下去,李筠匆匆对她说了一句:“别胡闹了,快回来。”


随后毛虫仿佛清气用尽,重新化成了树叶,卷成一团,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水坑感觉自己总算是混过去了,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原地一转身,化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鸟,飞入了树丛中,专心致志地找起人来。


然而此时蜀中,严争鸣却对李筠道:“来时我见此地有血气,现在血气已经破了,可能是明明谷的人解决了,水坑那丫头不害臊得很,我才不相信她看上个什么小哥就能变得委婉些,这么吞吞吐吐,肯定是有什么事,我们还是过去一趟吧,省得她闯祸。”


李筠几乎就快被他这番有理有据的话说服了,就听严争鸣愤愤不平地说道:“还什么‘比我俊多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狗眼不识金镶玉——哼,我倒要看看。”


李筠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师妹这小聪明耍得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句话就把大师兄给招惹过去了。】


天琅真人觉得这天然秘境确实很好,外敌来时就不会那么容易入侵了。那样沃云宗就能保护好妖族了。


啃尿布?洁癖严重的严争鸣感到十分恶心,这个新出炉的小师妹什么奇怪的爱好?


程潜以为他那个花枝招展的大师兄变得正经了,结果还是那么自恋!


【那厢程潜找不到扶摇山,只好隐去身上的佩剑,收敛一身寒霜似的真元,假扮成凡人混入了附近的村镇。


这些年凡间似乎真的每况愈下了,程潜还记得当年师父第一次带他们下山去东海,那时沿途经过的村镇比现在可要热闹多了。


他随意进了一家客栈,叫了壶茶水,却又将那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了一边,只叫住那跑堂的问道:“小兄弟,我向你打听个地方。”


跑堂的见他人长得芝兰玉树,穿着打扮又干净体面,自然愿意巴结,便上前点头哈腰道:“公子您说。”


程潜道:“我听人说,从这往东不到三十里有一座仙山,特地来寻访,可怎么也找不到,想问你们本地人打听个路。”


小跑堂的听了,脸色变得有些郑重起来,他上下打量程潜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您不会也是那些修真的仙人吧?”


“什么仙不仙的,”程潜笑道,“在家炼过两套功法,到如今门还没入呢,岂敢以修士自居——我听你的意思,难道有好多人都在打听那座山吗?”


小跑堂将抹布往肩上一搭,笑呵呵地道:“可不是,头两天还有客人跟我问过呢,不瞒您说,小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我爷爷辈就听过那边仙山的传说,可是谁也没见过。那仙人居处哪是咱们肉眼凡胎看得见的呢?”


程潜说道:“照你的意思,来往也有不少仙人,他们也都找不到吗?”


跑堂的笑道:“要不然怎么说是传说呢,不过那边风景不错,公子要是愿意,过去转一转、散散心也是好的。”


跑堂的说完要走,程潜忙叫住他道:“等等,小兄弟,你说头两天也有人打听,那人往哪里去了?我脚程快些地追上去,兴许能结个伴呢。”


跑堂地答道:“我看他们往官道上去了——不过公子,那些人看着可不面善,像是不好惹的样子,公子还是别去招惹了。”


程潜听了心里忽然一动,一大群人……打扶摇山的主意,是想要什么?】


韩木椿笑了笑,不管想要什么,恐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没等茶凉就起身走了,这条管道,程潜只走过一次,还是当年下山的时候。


因为他那要嫁人似的大师兄的几辆大车走不了小路,他们只能从官道上招摇而过,那时他不说御剑,连马都骑不太好,还总想要一心二用地练功,弄得师父一路上总得照顾他……


程潜整个人化成了一道寒霜,悄无声息地从官道上一路掠过,只觉得此处一草一木都是回忆。


他追出去约莫有二十来里,脚步突然一顿,近乎是没有缓冲地停了下来,程潜险而又险地将几乎跨出去的一步收回——只见夹道处摆着两块相对而立的石头,布局十分刻意,像是人为的,上面刻着不易察觉的符咒。


这两道相对的符咒形成了一张网,将大道从中截断——只要有人经过,必然会惊动布下符咒的人。


程潜眉头微皱,将真元汇于眼目,放眼一看,只见此地俨然已经被人布下了一个符咒套符咒的天罗地网——路边石块、地面,乃至于挂在绿树浓荫中长短不一的木牌,几乎步步都是陷阱。


他目光四下一扫,心里骤然升起一把无名火——究竟是谁在扶摇山脚下鬼鬼祟祟?】


严争鸣看着程潜对他的形容,不满道:“喂,三师弟,什么叫嫁人似的大师兄?你说清楚。”


程潜:“……”这他怎么知道?又没发生。不过想到上课时严争鸣都要叫人抬着软榻,不是一般的娇气,让他离开扶摇山,怕是会闹吧。


不过他不打算说出来,那不是找骂吗?


【可是火归火,程潜还是没有贸然放出神识,他走两步退一步地绕开了每一处符咒,继续往前,越走就越心惊,虽未放出神识,他却隐约能感觉到刻符咒的人修为绝不弱,那符咒起承转合处还偶尔会泄露出一丝的血气,可见修得可能不是什么正路功法。


普通的修士其实也不禁杀生,但通常不是为杀而杀,心里没有嗜杀意,哪怕背着数条人命,也不会留下血气。魔修却不同,当年程潜刚入门的时候,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去看过九层经楼里的三千魔道,自以为那些和正道没什么区别,还拿这话去问过师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二者之间看似相似,实质却是天差地别。


正道以沟通天地入门,讲究吐纳天地清气凝练真元,魔道的本质却是吞噬,入而不出,这样一来清浊不辨,进境虽然一日千里,但时间稍长就会滞纳戾气,哪怕从来没沾过血,所留下的符咒中也自然而然会带着血气。


修魔道者,一旦破戒见血,这一生必然一发不可收拾,也再没人能将他拉回来了——所以魔修自古罕见能成大道的。


入此道者,非得有孤注一掷、死不回头的志愿不可。


即便是程潜,要穿过这步步惊心的符咒网,也好生耗费了不少工夫,他却并没有看见小跑堂口中说的“一群人”,当程潜小心地让过陷阱,潜入阵中时,他看见了一片空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他。


那人周遭辐射出一圈强横的神识,竟颇有“八荒六合,唯我独尊”的骄狂,将这片地方熏得血气缭绕,程潜一时不知此人深浅,便闪身藏匿到了一棵大树后,再次将自己的生气收敛一空,整个人仿佛已经成了一块死物。


背对着他的男人好像在布什么阵,布到一半,他突然不对劲起来。


只见此人浑身紧绷,如临大敌,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了一段什么,随后他突然对着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发起脾气,将地面砸得“砰砰”作响,整个人形似疯狂,大叫一声道:“你敢!”


吼完,那男子又仿佛一尊木偶被陡然提起了线,僵硬了一瞬后,他骤然停止挣动,嘴里发出一串夜枭般阴森的笑,自问自答道:“我有什么不敢,废物。”


程潜眉头紧锁——年大大也会自问自答,可只是显得好笑,放在这魔修身上,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韩木椿皱眉,他不认为他会带程潜去经楼,那是谁带他去的?


至于那魔修,只怕被别的魔附身了。


【下一刻,那男子饱含怒意地咆哮一声,竟原地自残了起来——只见他一掌拍向了自己胸口,掌心隐含风雷之声,居然毫不留手,随即,他又自胸口处涌起一团黑气,与他砸向自己的掌力当胸撞在一起,也不知是他一掌伤了胸口,还是胸口上的那团黑气撞伤了他的手掌,反正是先自损一万,又自损八千。


那男人踉跄两步,“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程潜心道:“这都是什么毛病?”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只见这大魔布在边缘的符咒被触动了,原地爆起一团烟花,顷刻间,无数染血的白骨爪从地下冒出,化成森然的锁链,将那人绑住粗暴地隔空扔了过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这倒霉鬼正是水坑。


她没料到程潜会混入凡人中,已经以鸟的形态在附近山林中找了不知多久,时间越长就越是失望,着实已经身心俱疲,这才一个没留神,撞到了这大魔头手中。


被抓住的一瞬间,她陡然变成人形企图反抗,却发现自己的修为被魔气压制得死死的。


水坑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开口骂人,但到底忍住了没有激怒对方,她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有师兄们放的保命的东西,当下白着脸色没吭声,一边蜷缩在地上装死,一边全力抵挡着入侵的魔气。


水坑想得一点也没错,被锁链绑住的一刹那,她脑后的一条发带就断了,那里面有一张严争鸣放在其中的傀儡符,也正是那张傀儡符,没让她直接被锁链打个对穿。


元神修士的傀儡符和当年程潜送给雪青的半成品完全没法比,严争鸣和李筠已经找到了附近,傀儡符一破,严争鸣立刻便锁定了她的位置,当下与李筠赶了过来。】


众人沉默,那个男人对自己可真狠,反正他们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


至于水坑,他们都不太担心,有程潜在,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躲在一边的程潜却已经完全认不出水坑了,女大十八变,一个小奶娃长成大姑娘,有时候连本来的模子都会变个天翻地覆,何况她又收敛了翅膀。


程潜对她的来路完全是一头雾水,便没有露面,在旁边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水坑突然觉得身上的束缚一轻,她听见那大魔头竟慌张地叫道:“姑娘,你快走!”


水坑一愣,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锁链忽地又一紧,大魔头换了个语气,阴测测地说道:“不过是一只百年的小妖……混账!”


只见那大魔头左手骤然往前伸出,五指成爪,要将那团锁链抓下来,右手却死死地握住左手手腕,似乎在阻止自己这么干,第一个声音又出来吼道:“别装死了!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水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神神叨叨的魔修,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想玩命长个见识。


这一抬头,她连跑都忘了。


只听她呆呆地叫道:“四师兄?”


那大魔双目赤红,面色狰狞,五官都已经被扭曲得变了形,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正是韩渊——他们踏遍九州遍寻不到的韩渊!】


韩木椿和严争鸣的目光都放到了韩渊身上。


扶摇山每代必出妖邪,但韩木椿以为那入魔的人会是程潜,但没想到是呆呆傻傻的韩渊。


严争鸣却是极其厌恶魔修的,这会儿知道韩渊以后会入魔,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不善的。


韩渊有些害怕严争鸣的眼神,他也不是很懂什么是入魔,于是小心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韩木椿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这一嗓子叫出来,韩渊似乎愣住了,他面色一缓,目光落到水坑脸上,像是难以置信、像是慌乱、又像是躲闪,好半晌,嘴唇才微微颤动了一下,轻声道:“你、你难道是……小师……啊!”


他话没说完,身上的魔气竟陡然暴涨,整个人几乎化成了一团黑雾。


阴冷的声音再起:“原来你就是韩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潭”两个字一出口,程潜瞳孔骤缩,再顾不上其他——他人未至,寒霜似的剑影已到,将捆在水坑身上的锁链齐齐切断,而与此同时,一声悠长的呼哨声传来,整个地面轰然震动,韩渊布在外围的符咒被人以极霸道的剑气一剑破开。


随即一道人影如风似的掠至眼前,那剑气如泰山压顶般地斩向韩渊。


水坑尖叫道:“别!四师兄……”


电光石火间,已经不容程潜细想什么师门规矩,他在一片混乱中本能地护住韩渊,抬手硬接下了这一剑。


“盛极而衰的满月”对上了“鹏程万里的青云直上”。


来人手中剑竟有一处缺口,刚好将两把出自同源的剑卡在了一起。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哦,原来韩潭才是她的名字啊。总比水坑好多了。


韩木椿眼中带着欣慰,韩渊尚有意识,多费些心思,还是可以回来的,而小潜也未因韩渊入魔而远离他,甚至是救他,总是念着师兄弟情的,这样真的很好。


【“呛啷”一声,严争鸣的剑脱手掉在了地上,一代剑修,连被自己的剑砸了脚都没有察觉。


当此时,暮色低垂,面前的人仿佛是心魔所化,落地成寒夜千张画卷里分毫毕现的模样,顷刻便将他的三魂惊散了七魄,只一眼,严争鸣就已经将周遭种种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也许有的人会在明知已经失去后,还自欺欺人地心怀一分侥幸,幻想什么“碧落黄泉、总有相逢”,可是严争鸣不会,当年是他亲手埋葬了程潜,斩断了自己最后一丝念想。


他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软弱,不需要再更上一层楼了。


严争鸣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一个梦,他只觉得一切又仿佛倒回去重来,看着那张刻在心上的脸,以及不远处黑气缭绕的韩渊……依稀又回到了东海的荒岛上,他这一生最不堪回首的一天。


严争鸣突然一抬手攥住程潜的肩膀,毫不在意他手中的利剑,一把将人从胸口拽到身后,像是无数午夜梦回中千锤百炼过一样,拽过了他所有的遗恨。


程潜显然也没想到与他杠上的居然是自家掌门师兄,他还没来得及近乡情怯,已经猝不及防地遭遇到,一时懵了,同时手忙脚乱地收回他那把金光闪闪的盘缠剑,以防一见面就误伤,被严争鸣拽得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扶摇山隐于秘境之中,近在咫尺的弟子们或是震惊、或是迷茫、或是在挣扎、或是在哭泣。


百年同门再聚,不料竟是此情此景。】


嘶——,哪怕只是隔着光幕严争鸣都觉得疼,未来的他是怎么了,居然不怕疼了?


韩木椿明白光幕上严争鸣的心情,师兄弟分开了百年,再看到早已离去的人,恐怕是不可置信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会下意识的保护师弟,看来小鸣是真的长大了啊!


【严争鸣整个人处于一种介乎癫狂与冷静的缝隙里,他快刀斩乱麻地将自己一片混乱的思绪一股脑封住,不去回头看程潜,只对面前物是人非的韩渊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掉在地上的豁口剑,真元如锋般地直冲韩渊而去,在空中凝成了无数条利剑,煞白一片,铺天盖地。


那魔修好像已经完全控制住了韩渊的身体,张口吐出一团黑雾,黑雾原地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鬼面雕,鬼面雕尖鸣一声,倏地展开双翼,严丝合缝地将韩渊裹在了其中。


剑锋逼至,那一人一雕大概看出今天讨不到便宜,也不知用了什么邪魔外道的功法,居然就这样原地化雾而散,消失不见了。


再看,地上只留下了一张白纸人,被一箭穿心地落在那。


韩渊……那魔修见势不对,跑了。


严争鸣愣怔地在那站了片刻,似乎是怎么也积聚不起回头看的勇气,好半晌,他才深吸了几口气,整个人像是锈住了一样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程潜。


程潜这一生,无论是死是活,都不曾有半分退避,然而此时久别重逢,大师兄的目光却突然让他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李筠梦游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半晌才发出一声呓语:“小……小潜?这、这是怎么回事?”


水坑忍住眼泪,语无伦次地说道:“三师兄,我在蜀中看见了你的剑,可是追过去的时候,你却已经走了,我……我料想,要真是你,必然会回来的……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敢和师兄们说……”


她飞快地低下头,手臂上还缠着没有挣脱的锁链,哗啦乱响地抹了一把眼泪,哽咽良久,才好像个小女孩那样,充满委屈地问道:“你……你干嘛不等等我呢……”


程潜数十年在冰潭中几乎无所波动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一时间几乎无言以对。】


严争鸣目瞪口呆,那是他?他懒成什么样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可到底怎么回事?


他终于想到了,未来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以至于他必须强大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之前程潜有提到过复兴门派,他是为了复兴门派才会变厉害的吗?


韩木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孩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那水坑……韩潭应该是从群妖谷出来的,出去后去一趟群妖谷,把她带出来吧。这样扶摇山也会多一份热闹了。


【严争鸣忽然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捧住了程潜的脸,触手冰凉,像是比常人体温低一些,他常年带在身边的霜刃剑好像也有所知觉,发出了躁动不安的蜂鸣声,细细地抖动起来。严争鸣心里起伏犹如地动山摇,想问程潜这些年去了哪里,想问他胸口的伤还在不在,想问他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吃过苦……千言万语,堵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而却是无从说起,因为与心绪相比,好像无论落下哪一句,都觉得潦草。


最终,它们拧成了一股,化成了他心里近乎卑微绝望的一个恳求,严争鸣想道:“这会是真的吗?”


程潜微微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低低地叫了一声:“师兄。”


“嗯,”严争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还……”


他吐出来的话气如游丝,才说出两个字已经难以为继,后半句几乎压在嗓子里,只看得到嘴唇掀动:“……你还记得我啊。”


程潜轻轻地按下他的手,突然呼吸有点困难。


严争鸣的眼圈被一点一点染红:“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我们?”


程潜一声没吭。


严争鸣突然一把将自己的手从程潜那抽了出来,毫不留手的一拳揍在了他的小腹上,程潜躲也没躲,生受了这一下,当即闷哼一声,嘴里翻上来一股腥气,还没来得及咽回去,他第二拳又到了,这一口血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里,程潜顿时半跪在地上,咳了个死去活来。


目瞪口呆的李筠这才从梦游中清醒过来,忙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严争鸣的腰,死命将他往后拖:“你干什么?”


严争鸣基本无差别攻击,回手让李筠也吃了一肘子:“放开!”


李筠冲着他的耳朵吼道:“疯了吗!”


严争鸣声音沙哑如生锈的刀剑相撞,嘶声道:“我他娘的疯了快一百年了!”】


严争鸣呆滞,他感觉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居然会哭?还为了一个男人哭?但看到李筠吼他,他又不爽了,这李筠居然吼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而李筠毫无所察,只觉得大师兄真的变了,看来大师兄很在乎三师弟。


程潜看到严争鸣打他,身体颤抖了一下,那看起来就很疼。但看到后面,心里触动了一下,那个大师兄好像真的很在乎他,他感到自己有一点暖洋洋的。


【程潜耳畔嗡嗡作响,又无从发作。


他在冰潭中闭关五十多年,又被唐轸取走了记忆,师兄弟们颠沛流离的时候,他却好无知无觉地躲懒一样,满心平静无波,程潜一想起这个,就什么火气都冷了下来,沉到肚子里,化了满腔愧疚的灰。


他心里一边愧疚又一边委屈,两厢全都无处着力,好像要随着他指缝间的血迹一同呼之欲出。


程潜突然觉得,他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再对谁有这样深邃的牵挂了。


水坑大声道:“你们够了没有!”


她猛地撑开翅膀,将身上的锁链甩了下去,跑到程潜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三师兄……”


连当年被他们满门上下当成吉祥物养的小鬼,一转眼也都这么大了,除了翅膀还很眼熟,她整个人都脱胎换骨成了个大姑娘,有点陌生。


她乍一靠近,程潜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些不自在,忙微微躲了一下,摆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里露出带着些许赧然与怀念的笑意。


严争鸣和李筠吵了个筋疲力尽,总算暂时安静下来,他怔怔地看了程潜好一会,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程潜走去。仅仅是这两三步间,他那些在苦苦挨过、无人可诉的岁月中生出的怨愤与不甘,就突然烟消云散了。


像是经年累月的一场噩梦终于醒了过来。


严争鸣将程潜捂住嘴的手拿下来,一点一点地擦干净他嘴角的血迹,问道:“疼不疼?”


程潜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疼就对了,”严争鸣俯身抱住他,将下巴垫在了程潜的肩窝上,喃喃地低声道,“下次再敢离家这么久,我一定打死你……一百年啊程潜,凡人一生也就蹉跎过去了……”


至此,他强撑的镇定碎了个干干净净,严争鸣抱着程潜大哭大笑了一场,好像一个人把所有人的喜悲都表达了,弄得其他人顾不上叙什么别情,全都跟着他提心吊胆了一回,唯恐扶摇派继北冥君掌门与黄鼠狼掌门之后,再多出一个疯掌门。


……那可实在是太长脸了。】


光幕外的程潜不禁也有些愧疚,那是未来的他,自己平静无波的闭关,却让师兄和师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真的是很过意不去。


严争鸣心里好受了很多,程潜不是故意要离开那么久的,他是失忆了,就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出去后就勉强勤奋一点吧,那苦苦挨过、无人可诉、怨愤与不甘他可不要经历。


看到上面的自己大哭大笑,又忍不住嫌弃起来,真丑。


【这一闹居然闹到了夜半,严争鸣总算冷静了下来,水坑照常点起了火堆,天气本就闷热,几个师兄都躲她远远的。


程潜将霜刃横在膝头,借着那剑身上一点凉意入定调息,严争鸣就默默地坐在一边守着他。


李筠没好气地从后面捅了严争鸣一下,问道:“掌门,你疯病好了?”


严争鸣勉强施舍了他一个目光,略微自嘲地苦笑道:“好像更严重了。”


李筠“啧”了一声,问道:“小潜怎么好像有点怕热,以前没有这样过吧?”


“嗯?”严争鸣神色有点茫然,问道,“是吗?”


李筠又说道:“我记得咱们当年是亲手把他埋在荒岛上的,他呼吸与脉搏全停,你又磨磨蹭蹭,到最后整个人都冷了,绝没有半分生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争鸣心不在焉地应道:“不知道啊。”


李筠皱起眉,顺着自己的思路道:“要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一点很奇怪,那个周涵正刚开始威风得很,但小潜一露面,他的修为好像突然被压制了大半,你说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哎,大师兄,我有个想法,你说有没有可能……小潜在和我们分开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得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这才保了他一命?”


李筠这番信马由缰的瞎捉摸,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地蒙对了大半,可惜这样的机智无人赞赏,因为严争鸣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筠忍无可忍道:“大师兄!”


“这些破事你不能等他醒了自己问吗?”严争鸣不耐烦地抬手将李筠赶开,“我怎么会知道?你还有完没完了,碎嘴,走开!”


李筠:“……”


他算是看出来了,掌门师兄的脑子眼下已经被一个三师弟糊住了,压根装不下其他的东西,连此事前因后果都顾不上关心。】


韩木椿眼神一凝,小潜会出事……与那周涵正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韩木椿眼中闪过一缕杀机。


严争鸣瞪向李筠:“李筠,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说我有疯病,还说我脑子被糊住了?”


李筠:“……”难道不是吗?光幕上大师兄又哭又笑的,可不就是像疯了一样,上面他自己也承认了。还有他感觉大师兄的心思都放在了三师弟身上,不就是被糊住了吗?


但他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会被大师兄一顿胖揍。


【严争鸣不再搭理李筠,从怀中摸出了一条雪白的发带——据说是塞北雪蚕蚕丝编成,雪蚕生存不易,一只雪蚕能活三千年,三千年吐的丝,也不过就能织上一寸半寸的料子,触手生凉,黑市上炒得价值连城,严争鸣这个“捞钱公子”私下里也只扣了这么一条,始终也没舍得拿出来。


只见他将真元逼到指尖成细细的一丝,穿针引线似的在这千金难买的发带上刻了个傀儡符,他做得极专注,像是眼里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完事弹指一点,发带便向程潜的头发而去。


李筠倒抽了一口气:“大师兄,你能镇定点吗?”


程潜一眼便将金丝蝉吓得不敢睁眼,修为必然已经是元神甚至以上了,到了这种地步的高手,入定打坐时神识自然会外放,哪怕无意识,任何东西也都不可能随便近他的身。


李筠仿佛已经看见了大把的金子在空中破碎成渣,一脸悲愤地望向严掌门——他现在算是明白严掌门方才那句“更严重了”是什么意思。


严争鸣:“嘘,你看。”


只见那根发带轻飘飘地飞到程潜身上,挽起他方才被严争鸣打散的头发,灵巧地打了个结,从头到尾,没有遭到任何阻挡。


这代表程潜打坐入定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防备。


李筠神色几遍,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沧海都化成桑田了,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变?”


严争鸣笑了笑,似乎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低声道:“我真想打开扶摇山回家。”


李筠闻言正色道:“掌门师兄,你可不要又一时冲动,你确定现在是好时机吗?那些人可一直盯着呢。”


严争鸣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一点有些嘲讽的笑意:“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我迟迟封山不开不是因为这个。”


李筠一直没听他说过,还以为自己心照不宣地知道原因,此时不由得奇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打不开。”严争鸣表情平淡地说道。】


严争鸣直接跳起来:“笑话!本公子会缺钱吗?怎么会有‘捞钱公子’这么个称号?”


看到后面,他又震惊了。他不是掌门了吗,怎么会打不开封印?


韩木椿笑了笑,小潜没有防备是因为他相信他的师兄妹吧,同门之间最需要的便是相互信任,这一点他们做的真的很好。


【李筠猛地翻身坐起来:“什么?”


“你稳重点,一惊一乍的,”严争鸣不满地皱皱眉,这才接着说道,“掌门印里的封山令是三重锁,‘天、地、人’,‘人字锁’在前,师父当年封山的时候留下的锁扣是我们五个人的真元,我当时以为小潜……所以连‘天’和‘地’的锁扣是什么都没仔细看。”


李筠:“……”


怪不得大师兄第一次元神进入掌门印出来以后脸色那么难看!


李筠压低声音道:“你以前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严争鸣打了个哈欠,“我一直在找绕开封山令的办法,掌门印也有神识,虽然不知深浅,但是这些年我已经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我本来是想,要是有一天我的修为能强到压制掌门印里的神识,说不定就能强行打开封山令了。”


李筠胆战心惊地问道:“那得强到什么程度?”


严争鸣微微合上眼睛,有些含糊地说道:“掌门印中神识是我派历代掌门神识的叠加,你说呢?”】


严争鸣:“……”那他一辈子都别想打开这个封印了。


【李筠:“……”


严争鸣低声道:“所以说告诉你们也没用,路还长着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李筠木然道:“我看这条路不叫长,这是根本走不到吧!”


严争鸣没吭声,李筠心力交瘁地长叹了口气,仰面往后一躺,自我安慰道:“总算现在小潜回来了,小渊……唉,虽然困难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没有人答话——程潜悄无声息地入定,水坑已经蜷缩在火堆旁边睡着了,她天生属火,头发掉进去也不怕烧,细小的火苗在她的黑发上狂欢似的跳动。


仲夏夜里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寒来暑往,枯荣明灭。


李筠再一回头,却见严争鸣已经歪头靠在一边睡着了,被大悲大喜好生伤了一回内府,他眉宇间带着多年不见的疲色,阴霾却不见了。


总还是有希望的。】


终于放完了。


严争鸣:“师父,你……”不用想也知道,他会是掌门肯定是师父出事了的。


韩木椿带笑,道:“小鸣,你做的很好啊!”


严争鸣:“可是我根本不想做什么掌门。”


韩木椿不说话了,他看向几个孩子,觉得他总算把断掉的传承给续上了,不辜负师父的期望了。


他缓缓道:“你们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都在山上不是吗。”


几个师兄弟都不说话了,道理他们都知道,可就是不想想下去。


程潜:“那……师父……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们……”看了光幕,他已经把扶摇派真正当成自己的家了,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韩木椿又不说话了,韩渊哭道:“师父……你别离开我们行吗?我们以后会很难过的,万一我们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韩木椿摸了摸韩渊的头,道:“怎么会撑不下去呢?就像上面说的,总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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